千亿当代集团深陷债务泥潭，湖北最大民营企业能否“瘦身渡劫”？

【大河报·大河财立方】（记者 吴春波）年轻时的艾路明，曾因两个壮举轰动一时。1981年，在武汉大学求学的艾路明，用17天时间，从武汉游泳到了长江的入海口；1986年，读研究生期间，艾路明一人借助皮划艇，用两个多月时间，从长江正源沱沱河漂流到湖北武汉。

如今，已经65岁年龄的艾路明再次受到各方目光的聚焦，而人们聚焦的重点，则是他创立和掌舵的“当代系”企业能否偿还投资者的本金和利息。

7月29日，湖北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当代系”核心企业—武汉当代科技产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当代集团）发布公告，债券“17汉当科MTN002”应于2022年7月20日到期，但截至本公告日，公司未能按期足额偿付本期债券本息人民币5325万元。

而在这之前，坐拥三家上市平台、并已经开始“瘦身归核”当代集团，并没有成功阻止债务危机的发生。今年4月，当代集团债券“19汉当科 MTN 001”发生实质性违约，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随之倒下，当代集团的债务问题很快全面暴露。

如何“渡劫”重生，成为目前摆在艾路明面前的最大的考题。

“当代系”帝国瘦身归核前，

多元化经营并未带来优异的“战绩”

1988年，完成长江漂流两年后，艾路明和6位武大校友凭借2000元，在武汉注册成立了当代生化技术研究所，主业为提取尿激酶出口日本，这被外界视为艾路明及其武汉当代集团发迹的起点。

这一业务的持续推进，也让艾路明团队很快意识到了产品创新和技术提升的重要性。“初步提取加工的尿激酶出口后，日本企业随之将其做成针剂全球销售。”艾路明后来表示“当时我们没有办法把它做成成品药。”

1993年，艾路明等人成立了武汉当代科技高科技产业股份有限公司。三年后，当代集团兼并武汉扬子江生物化学制药厂，该公司于1997年登陆资本市场，成为湖北省首批A股上市的民营企业之一，这便是如今的“人福医药”，也是目前当代集团最核心的资产。

对于创新的关注，不仅让人福医药成为国内最大的尿激酶生产企业，也让人福医药逐步成长为国内麻醉行业龙头。

上市之后，得益于在医药领域的资本积累，当代集团开始通过外延、并购方式开疆拓土，并陆续在地产、旅游、文体、金融等领域布局，实控“三特索具”和“当代文体”两个上市平台，拿下一家足球俱乐部，设立一家民营AMC湖北天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乾资产），战略入股华泰保险、天风证券和武汉众邦银行，一个庞大的“当代系”帝国逐步浮出水面。

到2020年9月30日，当代集团资产总额超过1000亿元。在此三个月之前，艾路明在接受《中国企业家》记者采访时反思此前的多元化发展路径。“多元化的经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优异的‘战绩’，市场上投资者不同的声音很多。”

当代集团的“瘦身归核”计划很快展开，从过去的外延扩张发展方式，向内涵式发展转变。

“在全球化和企业外延式扩张中，企业难免会遇到很多过去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当问题来袭的时候，处理上难免手忙脚乱。特别是这次疫情，给我们带来了重大打击。”艾路明在当时透露，例如文体娱乐行业，过去当代集团的体育产业已经走到国内前列了，甚至可以参与全球的竞争，“但疫情给我们带来了一定挑战，不仅增长势头会放缓，还可能出现亏损。”

为进一步聚焦主业，当代集团及其子公司出让了其持有的华泰保险和天丰证券股权，人福医药转让了其持有的两家企业及一家私募基金的股权，两江竞技俱乐部被宣布解散，这让当代集团止损和投资变现获利，却未能阻止债务危机的来临。

公开债券市场违约触发其他违约情形，

当代集团债务危机全面暴露

4月6日，当代集团2019年度第一期中期票据（以下简称“19汉当科 MTN 001”）出现实质性违约。

根据当代集团4月13日的公告，“19 汉当科 MTN001”债券持有人同意兑付日先行兑付当期利息和10%的本金，约8750万元，剩余90%的本金则展期至2023年4月3日到期，其间7.5%的票面利率不变，但实际上这笔钱并未如期划至上海清算所。

据介绍，“19 汉当科 MTN001”发行金额为5亿元，起息日为2019年4月3日，到期日为2022年4月3日。

公开债券市场的“实质”性违约后，当代集团债务危机快速爆发，其持有的人福医药、三特索道及ST明诚的股权均被司法冻结、司法标记，“19汉当科PPN02”因触发交叉保护条款提前到期，并发生违约。

多起违约发生同时，“当代系”多家企业的主体用评级，先后被联合资、大公国际等评级机构下调，其中当代集团的主体评级由A下调为C。

Wind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当代集团存续债券数量为13只，对应存量债券余额为62.54亿元，其中违约债券7只，违约债券余额则达到31.54亿元。在关联企业发债方面，存续债券数量和存量债券余额分别为当代集团股东武汉当代科技投资有限公司目5只、30亿元，武汉天盈投资集团有限公司7只、18.872亿元，天乾资产2只、15亿元，人福医药1只和6亿元。其中天盈投资有10亿元债券、天乾资产15亿元债券担保人均为当代集团。

此外，当代集团在境外还存续3只离岸债券，存续规模6.94亿美元（按照2022年7月31日汇率折合人民币约46.8亿元），且均将于一年内到期。

7月13日，当代集团披露“20当代01”公司债券2022年第二次债券持有人会议结果，2022年度应付利息展期至2023年7月15日，其间不计算孳息。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4月份当代集团首个违约出现之前，该公司持有的人福医药、三特索具和ST明诚的股权均出现了被动减持的情形。

实际上，当代集团疑似资金短缺的“号”早已出现。2017年、2019年和2020年，当代集团发债募集资金几乎全部用于偿还银行贷款、公司债券和补充公司流动资金。

2019年～2022年当代集团还通过第三方企业采取每季度期初借款、期末偿还的方式非经营性占用旗下上市公司现金。经审计发现，在此期间，当代集团最高时点占用人福医药资金金额分别达1亿元、13.73亿元、22.33亿元和 22.92亿元。今年前四个月，累计借款发生额仍高达21.04亿元。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三特索具身上。

此外，根据财新报道，当代集团旗下武汉长江众筹金融交易有限公司发行的定向通知产品也出现大量违约，目前当代系个人理财产品累计逾期规模已超50亿元，涉及各省份投资者总数在3000多人。

7月29日，当代集团表示，公司已通过处置资产、请求金融机构及政府支持等措施积极自救，受宏观经济环境、金融行业监管环境、新冠肺炎疫情及子公司受房地产行业政策调控等多项因素的不利影响，公司仍面临阶段性的流动性问题。

最新年报迟迟无法披露，

ST明诚“嫁入”国资半年后被“退亲”

当代集团陷入困境，除了疫情带来的不利影响，也有收购“后遗症”的影响。

以ST明诚为例，2015年，当代集团入主当代文体（即ST明诚）后，大手笔投资不断，7.8亿元收购强视传媒，8.2亿元并购双刃剑体育，5.4亿元接手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到2017年，又大手笔斥资超过30亿元收购了新英体育。

2019年及之后两年，受到疫情防控及其他因素影响，当代文体扣非净利润持续亏损，累计亏损超过34亿元。一系列的收购，还留下了大量的商誉，截至2021年底，商誉规模仍高达24.76亿元，占总资产比例达到35.04%。

2021年6月，ST明诚原控股股东新星汉宜及其一致行动人当代集团、天风睿源与武汉国创资本投资有限公司签署协议，ST明诚控股股东将易主，实控人同步将变更为武汉市国资委。

一个月后，ST明诚披露了定增预案，定增完成后，国创资本持股比例将达到24.75%。同时，国创资本还向当代明诚派驻了三名董事。

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在ST明诚发布2021年业绩预亏公告之后生变，国创资本与当代集团达成合意，交还ST明诚的管理权，定增事项随之终止。今年4月份，国创资本致函当代集团，单方面终止表决权委托，同时国创资本三名派驻董事向ST明诚提交辞职。

今年4月22日，“20明诚03”债违约，ST明诚未能在当日支付该期债券的本金和利息，公司的流动性压力进一步上升。同时，ST明诚还有超过12亿元的债券未到期。

7月22日，ST明诚发布公告称，承认2022年公司出现流动性风险，部分债务到期未清偿。

覆巢之下无完卵，当代集团的地产板块、旅游板块和投资板块亦遇到困境。2020年开始，受到疫情影响，三特索道已多次变卖资产以自救，天盈投资2021年利润、经营性现金流、筹资性现金流等主要财务数据均变为负数，武汉当代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共计13.5亿元股权遭冻结。

记者注意到，当代集团的2021年年度报告亦尚未披露。根据当代集团公告，除了因重要子公司数据尚未定稿，导致集团管理层无法编制合并报表，因为评级下调及债券展期等风险事件，中介机构也需要对当代集团的持续经营等审计风险做出判断。

人福医药或为最后的底牌？

一系列的危机之下，人福医药已是当代集团旗下相对优质的资产。

7月13日晚间，人福医药发布了其上半年业绩预告，预计实现归属于净利润为15.5亿元到16.5亿元，同比增长了134%到149.09%；实现扣非净利润为8.5亿元到9.5亿元，同比增长了37.40%到53.57%。

其中规模约7亿元的非经常性损益，主要是子公司出售AGIC-HUMANWELL BLUE RIDGE (US) LIMITED 24.57%股权实现处置收益约8500万美元，以及公司收回与控股股东资金占用相关的占用期间利息约1亿元。

此外，人福医药出售其持有天丰证券全部股权也取得进展，湖北国资宏泰集团董事会一致同意收购人福医药持有的天风证券7.85％股权。天风证券此前曾公告转让金额为21.24亿元。

出卖资产回收现金同时，人福医药花钱也不含糊。6月22日，人福医药公告称，根据经营需要，经董事会审议通过，上市公司及四家子公司合计向武汉珂美立德生物医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珂美立德）购买16.45亿元的物业资产。要知道，今年3月底，人福医药货币资金余额约为34.98亿元，如此大笔资金动用引发资本市场广泛关注。

根据人福医药公告，相关购买事项发生在今年3月初，并于当月迅速支付了全部合同金额。此次公告也只是在监管问询时，才通过董事会决议方式对既成事实进行“追认”。

按照人福医药今年4月份修订的公司章程，交易总额、成交金额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50%以上，绝对金额超过5000万元，需经过公司股东大会审议。

珂美立德曾是人福医药全资子公司，并于2019年8月将所持珂美立德股权转让给武汉当璟商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当璟商业）。值得注意的是，当璟商业与当代集团亦存在较多交集。

根据新京报报道，通过买房，大部分资金可能又重新回流到大股东手中，而这种“输血”方法，与当代集团此前非经营性占用人福医药资金如出一辙。

7月8日，有投资者在上交所e互动平台上表示“贵公司声称与柯美立德的合作不涉及关联交易，不存在向大股东输血的行为，但为何武汉专班用柯美立德的工程款偿还当代设立的长江众筹所维权者的债务？人福购买的房产现在是什么状态？”

人福医药7月22日在回复中表示，子公司购买的人才公寓已办理不动产权证，其余物业资产处于施工建设阶段，公司将积极敦促珂美立德按照计划施工，如期交付。

责编:王时丹 | 审核:李震 | 总监:万军伟